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荣辱之间鉴真情

1998-04-16 来源:光明日报 ■萧 云 我有话说

友人寄来一本书,白绿相间的封面衬托着一株萱草,绽开的萱花伫立于茎端,正中是夏衍题写的书名:《袁殊文集》。

翻开《左联词典》、《新文学史料》、《中共上海党史资料选编》,便可了解:袁殊是左翼新闻工作者、作家、翻译家。他创办了《文艺新闻》,担任过“中国左翼文化总同盟”常委,与范长江、恽逸群等人发起成立了“青年记者协会”。1932年1月28日,日本帝国主义武装进攻上海,茅盾、鲁迅等43名左翼作家和文化人联名发表《上海文化界告世界书》,其中有袁殊的签名。同年,柳亚子、鲁迅等57位左翼作家和文化人发表《中国青年作家为中苏复交致苏联电》,电文中亦有袁殊的名字……

这时期他发表了《记者道》、《现代新闻学》等作品与译著。他首次提出了“报告文学”的中文译名并作了定义,从理论上对报告文学进行了卓有见解的系统论述。新闻界前辈任白涛说,“他给1931年的中国新闻界造了不少新记录”。郁达夫称他的剧作《工厂夜景》是一部可与高尔基的《夜店》相媲美的力作。而茅盾则在《新文学史料》中回顾道:

“当《前哨》正筹备时,留学日本专攻新闻学的袁殊创办了一个《文艺新闻》,这是份小型的新闻性的文艺刊物。专门报道国内外左翼文艺动态……左联的一些盟员不但为《文艺新闻》写文章,而且后来直接参加了编辑工作,使它成为左联的外围刊物。这张小报内容引人入胜,以中立、公正、有闻必录的面貌出现,却为左联做了大量的宣传工作。例如五烈士被害的消息就是他以读者来信的形式首次披露出去……鲁迅的重要文章《上海文艺之一瞥》也是登在《文艺新闻》上的……”(注)

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对左联五烈士的报道经过:1931年2月7日左联青年作家李伟森、柔石、胡也频、冯铿、殷夫被反动派秘密杀害。国民党严密封锁新闻,各报均不登这一消息。当时任中共江苏省委宣传部长的冯雪峰同志找到袁殊,问:“《文艺新闻》敢不敢登?能不能登?”这在当时是桩十分危险的事。袁殊沉思良久后回答:“可以登。但你要以读者的名义来信查询五作家的下落,以便应付国民党当局查问消息来源。还应找来五烈士的照片作为读者来信问答的继续。”雪峰完全同意这一做法,立即寄了署名“兰布”的一封读者来信,打听五作家的消息。袁殊以《在地狱或人世的作家——一封读者来信探听他们的踪迹》为标题,在《文艺新闻》第3期头版发表。第5期上,袁殊冠以《呜呼!死者已矣》的题目,发表了冯雪峰转来的两封信:《作家在地狱》和《青年作家的死》,进一步告诉读者:五作家已被“枪毙”了,“这是千真万确的消息”。第6期上,袁殊登出了五作家的照片,又刊出了各类人物对五作家遇难的态度。然后登载了几篇进步作家的祭文:《白莽印象记》、《我怀念着也频》……

茅盾充分肯定了《文艺新闻》对左翼文化运动的贡献及其斗争方式。他说:“《文艺新闻》这种公开合法的斗争方式,使它得以在严重的白色恐怖下存在了一年又三个月,才被迫停刊,共出了60期,成为左联所有刊物中寿命最长的一个刊物。从《前哨》(以及其它左联刊物)的迅速被禁和《文艺新闻》的能够坚持出刊,使得左联及其成员逐渐认清合法斗争的必要和重要,开始做策略上的转变……”

正当袁殊全身心投入左联工作时,潘汉年同志根据党的情报工作的需要,将他调到了隐蔽战线工作。为此,袁殊必须退去进步色彩、周旋于国民党达官贵人之中。他停办《文艺新闻》,披上了灰色外衣……从此,袁殊的名字被蒙上了屈辱,从进步文化圈子中消失。为了党的情报事业,他不计个人得失,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毁誉生涯。

袁殊本是文化人,他的职业掩护离不开办刊物。《袁殊文集》中收集的部分文章,就是他在特殊环境中写的,那时他身负重任与敌人周旋,积聚在心中的苦闷、惆怅唯有诉之于笔端。

从“诗人无告,沉默走去”的诗句中,能感受到他深沉、悲凉的心声;从《无言之书》、《疯狂八月记》中,可触摸到他近乎发狂的神经。为了追求理想,反而要与敌对势力“合流”,这一腔幽怨和矛盾无人理解,只有走自己的路,任“毒矢投来创痛”。

由于长时期的“进入角色”,袁殊的心理被扭曲了,压抑的痛苦一旦爆发,就会失态。亲眼目睹袁殊嚎啕大哭的王季深回忆说:“当时的情景和电影《与魔鬼打交道的人》完全一样。”当年同袁殊一起战斗在敌人心脏的恽逸群、翁从六、鲁风等同志,都经历过这种精神上的折磨。

袁殊终于回到了解放区,当时,华中局组织部长曾山同志为他改名曾达斋。多年以后,受潘汉年冤案株连又获得平反,当一切都成为历史之后,他提出恢复原名:“袁殊这个名字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。”——这是一个为了理想而献身的共产党人对自己坦荡一生的真情流露。

半个世纪过去了,袁殊的名字经历了荣辱之间的叠迭起伏,被蒙上种种神秘色彩。至今,似乎仍有余波:偶见有人将他与李士群相提并论或说他是汉奸……泉下有知的袁殊或许早已把人间荣辱置之度外了,那么,随着人们对潘汉年领导下的无名战士们忍辱负重、勇于献身之举的不断了解,随着人们对袁殊传奇一生的不断认识,一些误解、怀疑和歪曲也将逐渐化解。

应该感谢《袁殊文集》的编纂者胡肇枫、梅丹馨等同志,他们把袁殊各个时期的作品汇集成书流传世间,给后人留下了研究这位传奇人物的珍贵资料。

去年是袁殊同志离开人世的第10个年头,与他在特殊环境中共同战斗生活过的老同志举行了纪念活动。他们向这位左翼文化人出身的革命者致礼默哀,缅怀他在文化战线和情报战线所做的贡献。可告慰九泉之下袁殊同志的是:豪情自有后人传,殊荣瞑目八宝山。

注:1931年夏,冯雪峰通知袁殊参加一个秘密集会,由鲁迅演讲,题目是:《上海文化之一瞥》。会后袁殊与同去的于海核对笔记整理成文,发表在《文艺新闻》第20期上,鲁迅未提出异议,此文就这样流传出去并产生很大影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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